對張大千的評價
您揭了張大千這么多“老底”,您怎么評價這件事呢?
傅申:我還是從正面來講張大千的。我講張大千“血戰古人”,一些偽作只是他的副產品,他不以這個為業。他后來畫潑彩,在英國展覽,在美國西海岸展覽,在紐約展覽,又去看畢加索。這些表現了他的雄心壯志,要走向世界。其他任何一個中國畫家都沒有他這樣的胸襟,這樣的膽魄。
在敦煌一待就是兩年多的時間,他的膽魄和胸襟確實是厲害的。
傅申:張大千這樣的人是很難得的。他畫那些大荷花,在廟里建場地,畫一丈二,展覽都不好展覽,很多都要拖到地上轉彎才能畫。他畫墨荷為什么畫得那么大,那個墨荷中間一根桿子不能斷的。他有一個絕技,就是從荷花下面先畫一筆,等墨干了,另一頭再接過去,兩頭對接起來,天衣無縫。另外一種就是長的,他蘸好筆一直拉,一路小跑,把筆拖過去。還有一種屏風,在裱之前可以拖到地上,畫上面的時候把紙拖過來再畫。但是有一種本身就是裝好的日本屏風,中間有木頭木條貼在上面,木條是格子,沒有格子的地方就是空的,兩邊是紙張,不能踩上去。所以他要畫的時候,在屏風上面做一個特別的架子,趴在架子上畫。


他就是一生為書畫。
傅申:是啊,一生為書畫。北京的葉淺予從印度回來,特別花三個月陪張大千,親眼看他畫那些大畫。他人不高,很矮。后來葉淺予畫了一套漫畫,有一張是好大的桌子,張大千在一邊,個子很小,很生動形象。過去中國人說“矮子鬼多”,就是說不要小看矮子。
您給張大千做一個總結吧。
傅申:在所有的當代和近代中國畫家當中,并不一定每一位史學家都公認張大千為最重要的畫家,但無人能否認他的確是對傳統鉆研得最深、最廣的畫家。在我看來,張大千是畫家中的畫家,也是畫家中的史家。他畫中有畫,畫中有史。
張大千先用三十多年歲月,達到摹古派集大成的目標,再用二十多年光陰,由傳統中轉換、蛻變、突破,開創了最具現代感的折衷型中國繪畫風格,成為中國畫史上至為稀有的、在 “借故”“開今”兩個方面都登峰造極的畫家。所以我在《血戰古人的張大千》一文中曾說:“張大千在繪畫上,范圍之廣、幅度之寬、功力之深、天賦之高、精進之勤、超越之速、自期之遠、自負之高、成就之大、不論你喜不喜歡他,不得不承認,他不但是近代大家之一,也是整個繪畫史上的大家之一。”
正因為此,不懂得中國繪畫史,是不足以真正了解張大千的。所以,我向有志鉆研中國繪畫史的朋友鄭重推薦,從張大千入手。因為,當你真正了解了張大千一生畫作的時候,你也已經復習了大半部中國繪畫史了。